顾筝闻言心口发紧，微微叹口气，“我瞧着那宋书生也是个好的，多和他来往亲近，哥哥也会跟着好。”
宋氏闻言点头，这是默许让宋凛和顾盛多亲近。
宋氏说这话有个缘故，她是商家出身不得老太太喜欢，早年生顾筝的时候被磋磨落下病根，直到如今也没有好转，最明显的便是冬季，吹了风受了寒，或者劳累过度，便下不来床。
可偏偏顾盛当年生下就被老太太抱过去养着，直到老太爷过世，才送回八房。
只唯独爱舞枪弄棒，从没有认真读过一日书。
只唯独苦了她筝姐儿。
年纪小小，里里外外都是她操持，只可惜他们八房也不认识什么显贵，也不知未来筝姐儿的婚事，落在哪里。
想到这里，宋氏抬手摸摸顾筝黑顺长发，道，“我瞧着今日那宋书生，为人有智谋，功课又好，难怪被你大伯父看中，早早给沅姐儿定下。”
“唔。”
顾筝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宋凛和顾之沅的好坏她并不放在心上，把今晚上的晚膳敷衍过去后，往后就当是哥哥同窗对待，不值得她去费心。
眼下，最重要的是宋氏的身体。
顾筝抬头，似乎是下定决心，朝宋氏道，“娘，我今日听瑞福说，明日哥哥他们便考试，过后分了甲乙丙几等，就能回家。
咱们倒是不急这会儿功夫，不如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一是为了哥哥，有人看着，总是能多读进去些书。二来，您也调养调养身子，我瞧着这山上虽然冷，可气候宜人，比咱们那里要来的舒服。”
说是调养身子，其实也是避开顾老太太立规矩。老太太年纪越大，脾气也越大，自打老太爷没了，见着几个媳妇越发没有好脸色。
自打去年便病病歪歪的，不大爱吃东西，可唯独磋磨儿媳妇上，仍旧记得。
顾筝这一房是最小的儿子，每一次生病伺候，宋氏都逃不开。
若是宋氏身体强健，顾筝也不会说什么，可偏偏宋氏每一次去侍奉，回来总要病一场。
顾德月初往北边进些皮毛回来贩卖，人不在也没人能帮衬宋氏，这天又寒，又冷，若是伺候个生病出来，还不如不回去，在山上督促哥哥学习。
宋氏本想拒绝，可顾筝句句都说到她心坎上。仔细一想，也对。她这身子骨就是撑着回去也是要生病的，病病歪歪的还让老太太见了不喜欢不说，万一传染给老太太那就罪过更大，还不如在这山上躲躲清闲。
顾筝见她答应下来后，精神略微有些不济，哄她睡下，又喊过宋氏身边伺候的如意，便自去忙碌张罗。
她们来的急，东西带的也不多，若是想舒舒服服过日子，少不得要张罗。从煤炭被褥到日常吃用，柴米油盐样样都得补上。
好在这里距离白马城不远，又有得用的仆妇，只等列了单子，补齐东西就行。
只是在列单子的时候出现意外，顾筝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儿，又想了想今日见过的清瘦男子，棉布年头久了有些发白化线，实在是太过寒酸。
写上去，想了想，顾筝又把那几匹布给去掉了。
论理，他是长房顾之沅的未婚夫婿，便是做衣裳，也该她张罗。她这个堂妹就是看不过去，也不该多管闲事。
算着时辰，顾筝先去看了熬煮的羊肉汤，两个时辰过去，汤鲜味美，白如凝脂，顾筝满意的点点头，先盛了一碗撇去油花的给宋氏垫垫肚子，余下的吩咐厨娘切入羊肉片，继续熬煮。
等到日暮，阴沉沉的天色又飘起雪花，路上甚至结了一层薄冰。
嵩山学院的学子宿舍并没有炭盆，宋凛手指僵直，看着自己默写下来的试题，微微皱眉。
这自然不是明日的考题，而是明年秋闱的卷子。
明年......
宋凛起身看向窗外，雪花洋洋洒洒落下一片晶莹世界，等过了年，顾老太太病危，因担心三年孝期耽误嫁娶年龄，顾贤会主动提出成亲。
而不甘心就此嫁给自己的顾之沅和秦氏，想到了最愚蠢的办法—替嫁。
顾筝，就是他们选择的替罪羔羊。
是任由事情发展，还是提前阻止。
宋凛盯着窗外枯枝上蹦跶的两只麻雀，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做决定。
若是阻止了，顾筝，还能成为他的妻吗？
“宋兄，宋兄，出门啦！”
李明阳站在院门外，撑着伞喊宋凛出门。顾盛千交代万交代，今日他们要去家里吃饭，可能误了点。
“来啦！”
宋凛把秋闱卷子收进袖口，转身回书桌上拿了竹根笔筒，高声应了句。
也不拿伞，也不穿厚衣裳，就这么出了屋门。
李明阳见他从屋门走到院子门的功夫，便在肩头发顶落了一层薄雪，忙把伞举高遮住半边雪花，道，“这么大的雪，只怕等会儿回来，还要更大。”
宋凛颔首，“可不是，这雪一直要到年前才停，便是放了冬假，我们也出不去。”
李明阳愣了一下，“不是，宋兄，你怎么知道这雪会下那么长时间？”
“我瞎猜的。”
宋凛见李明阳撑伞撑得辛苦，接过竹木伞柄，挡在二人身前，“走吧，趁着现在还有亮光。”
李明阳顿时觉得轻松，他比宋凛矮上半头，早就胳膊酸痛。可见宋凛伞朝自己歪，遮住大半风雪，他却半个身子都露在外中，白花花一片，那点儿轻松全都成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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