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江鸿被江烟冷若冰霜的眼神笑的心尖都是一抖，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心底一窝火蹿着，脸色一寸一寸涨红。
他如同被逼疯了的野兽凶狠地摇着江烟的手，近乎低至深渊的无望与哀求使他狂躁怒吼道：“你骗我！是不是因为苏家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因为他逼你，你才要这么说！”
痛觉从手腕传遍全身，江烟眉头微蹙，低笑道：“逼我？到底是谁在逼我？兄长啊，你莫不是忘记了我的兄长与生母是怎么死的吧？呵嗯～如果不是你步步诱逼，我怎么可能压制住内心的厌恶呢。”
江鸿神情刹那间恍惚，刚开始他接近烟儿的时候，烟儿的确对他是抵触的，恐惧的，直到一天雨夜他抱着颤抖的烟儿，一遍遍告诉她：兄长在这，兄长在这呢，小妹不用害怕，兄长会保护你……
只有烟儿的嫡亲长兄才会唤她小妹，所以…这些年神智不清的烟儿才会把他当作是自己的嫡亲长兄……所有情爱深情，都不过是他用卑鄙的手段诱骗来的。
“烟儿，不要这样…”
江鸿祈求江烟能对着自己像从前一样笑一笑，连着手掌抑制不住的收力，江烟的手腕咔哧做响。
那些所谓甜蜜的回忆被人一点点撕开，暗出的肮脏与龌龊都浮出了水面。
“……”
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滚烫的泪珠卡住了鼻息，胸口隐隐作痛，痛得江鸿忍不住用力摁住，掩饰最后的体面。
道貌岸然的样子装久了，狗急跳墙的模样都比常人懦弱。
修长的手指伸向江鸿的脸，指腹轻轻擦去他嘴角憋出的气血，双眸含笑低垂，两指慢慢一捻，血液从指缝里渗出。
江烟挑眉道：“兄长啊，你最好永远记得我，那样你才会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令人作呕。”
“……啊……啊……”
江鸿心烦意乱松开江烟的手腕，他头皮发麻，失心疯了一般抱住自己的头，披头散发的丑态还真像个疯子，他断断续续喘息着，无能地低吼着。
为什么要和他说一些！为什么要提起这些！为什么不能和以前一样，为什么……
呵，手腕上刺眼的手印可见力道强劲，江烟如同没事人似的，起身淡淡理正衣摆，瞥了一眼情绪失控的江鸿，福身道：“兄长无恙，烟儿就先离开了。”
“走了。”
真狠啊，江烟。目光散漫，苏宴舟收回描摹仕女屏风的手，点了点头。
院内清扫的婢女抱着扫把后退，恭敬道：“姑爷和姑娘回来了。”
“嗯，退下吧。”
回到自己的院子内，扫见江烟手腕上的伤，苏宴舟从袖中取出药膏，拉过江烟的手，温柔地涂抹上药膏，温声调侃道：“消肿的。江大姑娘，瞧着温温柔柔的，说话句句是把刀啊。”
他还算好带上药膏，自己走的哪一步是这个人没有算到的？江烟揉着手腕，低眉嗤笑：“你这个人贯会做好人。有时候我觉得你其实和我认识的某个人挺像的，有些时候又觉得你们是天壤之别。”
苏宴舟饶有兴趣道：“此话怎讲？”
回忆从脑海中闪过，眼神中难得波澜出温情，江烟道：“你们样貌有几分神似。他那个人纵然性情顽劣，做事不讲究常规，但为人光明磊落，不像你……他永远坦荡肆意张扬。”
“不像我？呵，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像我阴险狡诈自私自利，对吗？”苏宴舟微微一笑，江烟没有明说，可是表情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眼波相交，江烟扬起手腕，嫣然一笑：“当年我父亲为了救贵妾，舍弃了同甘共苦的糟糠之妻和年幼的儿女。如今他的儿子为了一己私欲，利用同父异母的妹妹神智不清，贪婪她的温软占为己有。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江家的血脉，道貌岸然卑鄙下流，你害怕吗？”
闲恬的笑颜狡黠又心酸，眼前的人是那样孤傲却悲戚。
苏宴舟抿唇，黑眸里满是复杂的情绪，许久只是轻轻说了一句：“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半斤对上八两了，你要不害怕我，我自然不会害怕你。”
江烟拉起袖子遮住伤：“明日，我们回苏家吧。”
屋顶上那层厚厚的雪顺着屋檐而下，接连不断地砸在地上，远处的山云烟氤氲，天就在山的上方。
像他们这种人只有先谋生，才能安心谋爱，无论是何种感情。况且苏宴舟从未想过要依靠谁才能活下去，要做就做自己的山，天塌下来自己也能顶住。
“既然做不了神明，那就做一个刽子手好了。”
冬月初九，一轮月还悬在空中，天才翻出微亮，四处皆是雾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
回苏家的马车大清早就备好了，苏宴舟与江烟到江父面前做了辞别，便离开了江家。
长乐街的小贩们刚打开门铺，准备一天的生意。
“驾！”
马车行驶得很稳，车前的玲珑白羊脂扣随车身轻轻晃动，马车内装饰简朴，地上铺着柔软的棉段，坐行空间宽敞。
江烟端坐闭目养神，苏宴舟指节稍曲一下一下有节奏敲打着窗梢，是时候该来了，萧潜。
高楼上一个男子窄身劲装，肩上覆着一层薄雪，手指轻松拉开弓，对准大街上缓缓行走的马车，云层后散射出的光影扫过冷戾的眼眸，箭头银光闪烁之间飞出弓射向马车。
飞刃以雷闪雷鸣之速割破气流，擦过马夫的脸颊，径直刺入马车内，江烟感知到一股寒意猛地睁开眼，这时苏宴舟却快一步以身扑向江烟。
“小心！”
“呃！”
手指飞快擦过江烟的脖子，摁住江烟的肩膀把人往后推，箭狠然穿透了苏宴舟的肩膀，苏宴舟身体剧烈一颤，仰头痛苦地闷哼一声，跌软靠入江烟的肩上。
“苏宴舟？！”
“有刺客！”
“保护家主和少夫人！”
萧潜收起弓箭，居高临下俯瞰整个乱套了的长乐街，马车内静悄悄的，吴淳那小子多半是得手了。
“苏宴舟？！”
带血的箭头就抵着江烟左肩的衣服，要不是苏宴舟把人推开，就任这股狠劲，那时被穿透的就是两个人的肩膀。
“嗬……没事。”
暗处的眸光隐忍克制，嘴角上扬起苦笑。萧潜，他妈真狠啊，这哪里是做戏，根本就是奔着要自己的命。
“……”
他这么精明又怕死的人，居然会给自己挡箭？！苏宴舟的额压在江烟的肩膀上，破碎的喘息传入耳中，江烟反应过来又浑然震愣住，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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