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的日子平缓推进，眼见就要触及世锦赛的开幕仪式，冉秋心中的不安也愈发明显。
冉秋早已见惯了各类比赛中的大风大浪，从前也并非是没参加过此等比赛，仔细一琢磨，只觉自己或许也是因为从前未来得及凭借世锦赛排名顺利步入一级运动员行列，而心有感慨吧。
心中或许是如此想，但行动上，却并非如此。
“冉秋姐？”
四人组饭局，入座还没到一分钟，冉秋就已经走神了好几次，一旁沈南延只得出声提醒。
“在想什么？”他有些不确定道，“在担心世锦赛？”
冉秋回神，不置可否，“或许吧。”
“哦豁！”梁谦舟点完菜听上那么一句，立刻来劲了，“不会吧不会吧，我还是第一次从秋姐口中听到担心！”
傅卉闻言立刻伸手去拽他，以防他得意忘形被反杀，“世界级比赛，会紧张不是很正常的事，你别瞎起哄！”
梁谦舟挑了挑眉，乖乖巧巧哦上一声。
冉秋的心思很明显没在餐桌上，听见梁谦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也没太放在心上，“倒不是担心比赛，就是总感觉会发生些什么。”
越是临近世锦赛，她心中的预感就越浓重。
此次的世锦赛来得实在突然，时间一改再改更是奇怪，而且不偏不倚，正好与上辈子她参赛的时间重合。
着实匪夷所思。
再一联想，冉秋又记起自己穿来的那一天，正好是为世锦赛大获全胜庆祝的那一天。
当时意识一浑，眼睛一睁一闭，就来到了这里，至于中途究竟发生了什么，很是模糊。
如今的时间好似一个无限轮回的钟表，转来转去，仿佛又要回到原点一样。
许是因为出神太久，直到饭菜上桌，冉秋也未从漫长的思索中归来。
沈南延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她，“吃吧，再不吃菜就凉了。”
冉秋缓神就撞入一双闪着微光的眸子，其间笑意很是明显。
“怎么了？”沈南延眉眼微弯，“冉秋姐，你要是再这样盯着我看，或许我真会觉得是自己秀色可餐。”
冉秋愣了半晌，终究是笑出了声，“自恋。”
“不然，这是自信。”
“我看是自信过头，自负。”
“其实我一向践行中庸，过犹不及，自信的恰到好处。”
冉秋彻底被逗笑。
望着眼前眉眼含笑面容如画的少年，她再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青春灵动的美好，以及温顺弟弟的花言巧语。
近来感慨颇多的她，一下又开始长吁短叹。
从前的她虽身处光芒，却极少遇到真心以待的人，就算队内装得再和谐，表面功夫做得再到位，也压根经不起任何推敲。
因为那些人那些事，她时常成为队里八卦的对象。
有些时候明明听见了，却也要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扬起一张笑脸上前询问他们在聊些什么。
只有在师姐跟前，冉秋才能真真正正放松下来，安然享受片刻宁静。
可，她，留不住。
往后，阴差阳错之下，他来了，却又不知留不留得住。
冉秋大概率是能感受到沈南延待自己的那几分不同，但思来想去，她却始终纠结于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要不要再试探试探。
于其他事她或许是自信的，觉得就算再难也总会找到方法渡过，但于感情，她却始终缺了一股冲劲。
因为她拥有的实在不多，所以格外珍惜当下，也格外害怕失去。
饭局匆匆划过，今天是集训的最后一天，教练难得大方，没有安排训练，而是让一众队员去附近逛逛，放松一下心情，也好顺利迎接往后的比赛。
冉秋偶然听同队运动员说起附近的荧光沙滩，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事，便临时生出去看看的想法。
海边的夜晚极少静谧无声，时常传出欢声笑语，还能时不时听见孩童惊呼，“快看快看，海水真的在发光！”
来了临海城市那么久，冉秋大部分时间都献给了训练，眼下也是第一次来沙滩散步。
瞧着眼前时常惊起的荧光海水，她难免发出几声低吁。
“夜景很美，有哪一点值得冉秋姐唉声叹气？”
沈南延不知何时来到冉秋身旁，循着她的目光往浅滩处扫上几眼，又将视线重新汇于冉秋身上。
他的眸子似乎被附近的荧光渲染，带着温柔的浅蓝光晕。
“这片沙滩叫‘蓝眼泪’，每逢夜晚都会惊起层层荧光海浪，就像是大海流下的珍珠蓝眼泪，被风浪吹上海岸。”
冉秋轻笑：“我从前倒是没发现，弟弟那么文艺啊。”
沈南延微挑眉：“那，姐姐不如给个不文艺的说法？”
“行啊，”冉秋直接就应了，“所谓‘蓝眼泪’，不过就是生物发光现象，沿海区域最常见的，应该就是甲藻类单细胞生物。”
“荧光现象对我们来说很美，很具有观赏价值，但对甲藻而言，这可能就是一种防御措施。当被浮游动物等捕食者扰动时，它就会发出荧光吸引周围感官更敏锐的更高营养级捕食者，从而驱离对自己产生威胁的捕食者。”
“它们并非是自愿发出光芒，而是因为外界惊扰而作出的自保举措，被迫扯出保护色。我的说法比较科学，这样一解释，是不是浪漫感全无？”
沈南延：“……”
确实不太文艺。
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
海风迎面吹来，带着微微咸味，冉秋的发丝被咸风勾起，上下飘动，无意间拂过沈南延肩头。
沈南延的视线在冉秋脸上停留好一会，缓缓转向那一大片蓝色海滩，似乎是悟出了什么。
“甲藻或许是在危难中才无奈发光求生，但若非是自身足够引人注意，有足够多的闪光点，哪会因为一点点光而引得万人瞩目？”
“这样的自保，也许更能解释为一种潜力的激发。是保护色，更是自身光芒。”
他听懂了她话里的那一点酸涩。
“同样，你也是如此，要是觉得累了，也可以停下歇歇。至少，在我面前不用有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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