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未叹了口气，说：“我问过那个女孩儿的弟弟，为什么不给姐姐办葬礼。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啊？”钟情咬着挖冰淇淋的小木勺问道。
“她弟弟说，因为她姐是女的，这都是她欠这个家的。”
以前，钟情觉得何未是个没什么感情的人，她从来看不清他的真心，无论是笑，还是愤怒。
“想不到，你还是个有过一腔热血的人啊。”她调侃道。
“我怎么听不出来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何未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两个孩子说，“你看。”
“右边那个小男孩儿摔了？”
何未温柔地笑了：“嗯，左边那个在安慰他呢。真正的美好都藏在细节里，光明都在角落里。”
“呦，这是哪儿来的哲学大师啊？”钟情先是揶揄，而后认真地说，“直面过黑暗，才会珍惜光明。没见过黑暗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光明呢？
光明没有躲起来，就像太阳。向往的人走到哪里都能发现阳光，而不喜欢它的人，只会低着头看地上黑乎乎的影子。”
“瞧瞧，这才是真正的哲学大师！”何未把手伸到钟情面前，使劲鼓掌。
“烦人！”钟情把冰淇淋桶塞给他，害羞地扭头看着窗外。
谭晓棠就没有这么惬意了，她刚查到陈星月高中时期的前科，就赶紧向程子衿报告。
“组长，要不要请预审的同事来帮忙啊？”谭晓棠说，“这个陈星月好像隐瞒了很多东西。”
程子衿犹豫了几秒，然后同意了，“好，我先进去审，要是再问不出什么，我就让刘西同找他爸去。”
刘西同的父亲刘兮是预审的二把手，平时爱好钓鱼，从五十岁开始，打过退休报告，也打过辞职报告，但都被驳回了。
他现在在分局带新人，新人审问的本事没学到多少，但鱼线的牌子和规格倒是门儿清。
预审科科长一气之下，定下了每月考核的制度。刘兮和他手下的新人，得了第一名就会奖励鱼线，没得第一名，就要自掏腰包去买鱼线，然后挂在科室墙上。
这办法还挺奏效，现在刘兮办公桌抽屉里的鱼线的价格加起来都能买台电脑了，而科室的墙还是干干净净的。
陈星月被带到询问室，刚坐下就开始打哈欠。
“怎么？没休息好？”程子衿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明知故问。警官找我来，又有什么事？”
程子衿打开文件夹，“这里面，是我们调查的你高中时候的那件事。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官，你是年底冲业绩吗？我已经坐过牢了，怎么，我没杀王娅你很生气吗？一定要找个理由再让我进去一次吗？”
这牙尖嘴利的劲儿跟钟情还挺像。
程子衿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知道高中的时候，你跟王娅之间发生过什么。还有死的那个女生，刘明明，又是怎么回事？”
见她不回答，程子衿想起来，钟情说过，她和陈星月在高中是好朋友。
“你如果不愿意说，我们也可以请钟情来。你，还记得她吧？据我所知，你们还是好朋友呢。”
听了这话，陈星月起身，双手合十像是在求饶：“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别去找她。”
她的反应在程子衿意料之外，他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没想到陈星月这么激动。于是，他又有了新的疑问——
陈星月为什么会这样说？是在保护钟情吗？还是说，钟情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程子衿越想越害怕，强打起精神，“好啊，那你说吧。”
“王娅只是刘明明的小跟班。”陈星月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不太情愿地说，“我和她们没什么仇。当年的过失杀人也是因为刘明明先打我的。”
“那为什么会判过失杀人呢？有防卫过当的情节，应该减刑的。”
“曾经，有个人说会帮我找律师的，可是他没有遵守承诺。我是后来才懂一点点法律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无所谓了。”
程子衿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和刘明明她们没什么深仇大恨。那一次，是刘明明先动手的，打着打着，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倒在地上了。送她去医院后，我才知道她有心脏病。”
“那王娅呢？她什么时候找的你？”
“你说那次打架吗？”
程子衿摇头：“不是。你说过，是王娅主动找的你，想当模特，那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陈星月想了想，说：“大概一个多星期之前吧。当时有个展子，就是漫展，何末没去，我跟另外两个模特一起去的。
王娅是去玩的，我看到她，就打了个招呼。她知道我就是腥鱼，哦，圈里人都叫我腥鱼。”
“那两个模特叫什么名字？”
程子衿记下那两个名字后，就让谭晓棠把陈星月带走了。
那两个模特跟陈星月说的出入不大，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王娅也很喜欢这个圈子，知道陈星月是当红模特以后，就希望她能带自己入圈。
拍摄的时候，因为不想在身上留下疤痕，就选择了模仿上吊，在脖子上套了根麻绳。却没想到脚下一滑，出了意外。
“我在现场发现了水渍，你能解释一下吗？”程子衿问对面的模特。
“警官，您也知道，那个屋子就是我们的摄影棚，里面特别热，有点水很正常吧。”
“那陈星月呢？她为什么没事？”
“她演的是夏娃，伊甸园毁灭了，她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程子衿一个字都没听懂：“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整晚没卸妆的模特撕着嘴上的死皮，无奈地说：“警官，要不你去问摄影师吧。他的想法我们也不清楚。反正就是陈星月不需要任何道具，她只要拿着苹果站在树底下就行了。
我们的手里都有道具，有的表演自杀，就像死了的那个，有的表演杀别人，我就是这种。”
……
二十四小时到了，程子衿也没问出什么东西。
“我就是觉得怪怪的。”他右手握拳，敲着自己的脑袋。
刘西同抓住程子衿的右手腕：“老大，你别敲了。次元壁太厚，不是案子怪，是这群人就跟我们不太一样。”
“你说的话我也听不懂。歇着去吧。”
另一边，钟情跟何未吃过午餐后，就回家了。
在家门口，她再次碰见了特意来找她的陈星月。
她突然想起案子的事，就问：“星星，你没事吧？调查结束了？”
“钟情，如果我告诉你，人是我杀的，你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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